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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当一个影卫杀了他的主上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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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第45章
      乔知遥压低声音:“就这样,别动。”
      同时,她在心理默念。
      [把你的力量分一点给我。]
      她叫醒了在自己心底深处沉睡,属于怪物的那部分自己。
      [你要去探究契约的运转方式?想帮他的忙?我凭什么帮你?]
      她的声音有一些点虚弱,但蛊惑的,冰冷的语气不减。
      [难道你不想和他也签下这种契约吗?控制一个不死的怪物,连严罗都没能拒绝这种诱惑。]
      [……]
      对方安静了下来,几乎于此同时,乔知遥感觉周围一切变得更加清晰可闻,她明明在用肉眼看陈青,可又能看透她,如同红外线呈像,每一道特别的能量都染上了特别的颜色。
      中间格外与众不同的,几根为不可察的,像木偶操纵线一样的透明丝线顺着一直往下蔓延,这些大概就是严罗和她签下的所谓的契约。
      她还记得,严罗说过,只要出去,他就会解除陈青身上的限制。
      她需要知道对方到底时怎么运行这种未知力量的。
      陈青终于察觉到她似乎在研究什么,向阿诺摊开另一只手,大有‘这不能怪我的意思。’
      触手被一只一只收回来,他侧开眼,仿佛恨恨地记下了一笔账。
      上面的空气很好,爬上去之后已经近天明晨曦,陈青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,清晨的阳光并不强烈却格外刺目,以至于很容易让人眯起眼睛。
      视线所及,乔知遥看到那些透明的操纵线忽地断开,她身上的黑线也随之一点一点退却,像融化的冰,也像是……某种植物。
      所以,最关键的在于连接点,如果想要破坏的话,可以考虑从薄弱处入手。
      她松开手,静静思索着。
      “知遥。”
      背对黎明,一边的陈青定定地看着她,打断她的思绪,感动得说,“从今天起,我陈青人就是你的了。”?
      影子里的家伙们一瞬间没有克制住,噗哧扑哧冒了出来。
      [好烦。]
      问就是阿诺本人现在大概很后悔,当时没有顺应悬赏令的命令灭了陈青。
      “谢谢。”乔知遥面无表情,拿起一根弓起身体处于攻击状态的触手,拍了拍僵硬的肉须,“少看点古惑仔文学。”
      触须在她安抚地那一瞬就像黄油一样软化了下来,粘嗒嗒地缠着她的手腕,却避开了黑曜石的部位。
      。
      乔知遥定了一周后去w市的机票,她已经从研究所离职,在那之前,她似乎没有任何的事情要做。
      西郊的房间迎来了老房客和房东。
      乔知遥给阿诺拿了一双拖鞋,看他嚅嗫地站在门口,又扬眉询问:“给你的礼物呢?”
      影子里横空钻出来几只卷着纸袋子的触手,提到了她的面前。
      “你可以把他们存到影子里?”
      “……嗯。”他点头。
      ……真是方便的能力。
      “试一下,不合适的话去换型号。”她拿出自己的备忘录,一条条的罗列,“明天我约了几个定制的服装设计师,还有医生会来,配一副义眼,啊,头发的话最好也处理一下,太长了有点显眼。”
      他听她说了好多,每一桩都是关于自己的,一种无由来的暖洋洋的感觉填满了空荡荡的心脏。
      这很奇怪。
      就像是孩子在路边摔倒,如果无人在意,只会拍拍身上的尘土站起来,一旦有可以安抚痛苦的人在身边,就会忍不住地想要恸哭,想要宣泄那种憋闷的委屈。
      很奇怪。
      好像有一瞬,过去支撑着他继续走下去的悔恨,痛苦,仇恨,耻辱,背叛,力量,全部都变得没有意义了。
      [真是太好了。]
      嗯?
      乔知遥完全没有偷听人心声的罪恶感。
      她听着那个声音带着近乎喜极而泣的颤音,好像从中听到了某种血肉生长的声音。
      “您会一直…”触手将她挑选的衣服卷起来展开,阿诺的声音试探着,透着几乎奢求的眷恋,“会一直这样对我吗?”
      第42章
      永恒,是很尖锐的问题,特别是对短生种。
      “人类的寿命有限,何况想法也时常会改变。”她如是作答,“抱歉。关于这个问题,我没有办法给与你肯定的回答。”
      他停顿了一会,身后浮动的触手们也停止了摇摆。
      倒不是因为别的什么,而是他头一次考虑到这个问题。
      不,不如说,他现在才得到喘息的机会,能够来思考这个问题。
      普遍意义上,哪怕现代科技将人类的寿命再怎样拉长,也最多不过数十年光阴,若是遇上一两件不幸之事,凡人之躯只会比预想得更快腐朽。
      如果诅咒无法从他身上剥离或消除,总有一天,他会再一次失去一切。
      这一次甚至不会有任何可以寄托的东西。
      他会回到千年磋磨间的某一日,在望不尽尽头的痛苦的起伏沉溺,依靠梦境和过去的残像苟活。
      甚至眼前的场景又一次模糊,他有一瞬分不清现实与回忆,感觉自己又站在了千年前的某个节点。
      她在庭院里喝酒,枝头的杏花纷纷扬扬落在她肩头,清冷绝艳,见他入了院,放下酒盏向他轻笑。
      “伤好些了?”
      她叹了口气,不悦而担忧:“虽然我不该责备你,但一个破落户死便死了,你犯不着挡那一刀。”
      “为主上分忧,分内之事。”
      “……”
      她又笑起来,无论日光还是笑容都耀眼得让他不敢直视:“那你会替我分一辈子忧?”
      “是。”
      他低头。
      她单手趁着下颔,勾着唇角,笑意却不至眼底:“答应得这般快?不可信。”
      他当时抬起头,很执着:“诺不敢背叛。若真有一日,只请主上赐我一死。”
      ……
      赐他一死。
      他本以为,死亡是一切的终点,是所有人心底最深处的恐惧,是最严重的惩罚。
      可现在想想,这哪里是什么惩罚。
      哪里是……
      ……
      ……
      ……
      他都做过什么?
      都做过什么!?
      猩红的、腐烂的、烧焦的味道似乎又弥漫上鼻腔,填充着本该破溃的身体,奇怪的疼痛、压抑、空虚、麻木和痛苦又席卷而来,像是一脚踏入不见底的深渊,让人胃部泛起阵阵不适。
      他想不起来具体的画面,想不起来任何可以描述的句子。
      只有破碎的画面一闪而逝,而后归于绝对永恒的黑夜。
      他拿着刀,拿着刀。
      然后呢?
      然后呢?
      然后呢!
      “不…不……”他捂住额头,蹲下来,像是衰老的、跌了一跤的老人,缓慢扶着自己坐在地上大口喘息。
      “阿诺?”
      那个坐在石桌前的人身形渐渐扭曲,融合,又好像站在他面前,很轻地安抚一般地问他。
      他眯起眼睛,试图从黑暗中看见她的模样,却依然是一片虚无。
      什么都看不见。
      什么都没有。
      只有虚无和可笑的幻觉。
      是的、是的。
      她不在了。
      一切都没有意义。
      一切。
      ……
      现在这又是什么可笑的幻想?
      心口腾升有一种无法克制的躁动,像是蚂蚁啃噬四肢,让人如坐针毡。
      现在就抽刀,毁掉最该毁掉的东西!
      他必须去死。
      快!
      地面的那刀刃轻松便可被捞起,反手向内,却被无形的力量控制在半空中,让人微怔。
      “阿诺。”
      声音的来源带着一点无奈。
      “……”
      温凉的掌心落在他额头,熟悉的气息覆盖了撕裂的画面,从虚无中拼凑出一点点星光。
      他愣愣地抬起头,却依然是一片黑暗,直到对方的手指向往日一样捏住脸颊,他才隐约意识到一点区别。
      于是他猛然后退了一步,却被无由来的力量束缚住手脚。
      “忽然变得很杂乱。”她喃喃了一句,“你刚刚在想什么,阿诺?”
      “……”
      他努力平静自己的心绪,重新闭上双眼,没有说话,也没有呼吸,深怕任何一点吐息都会打碎眼前的幻影,同时又反复地告诉自己。
      [不是梦。]
      他无比真实地站在这里,和她说话。
      而且…她不记得了。
      在她想起来前,他一定会找到办法。
      ……
      ……
      ……
      但在那之前,他要好好留住这个梦。
      必须要留住。
      “……?”
      在一片混乱中,乔知遥总算辨析清楚一句低语。
      [会努力的。]
      那个声音带着一点病态的痴迷,像一头真正的异形。
      触手轻微捧起她的手臂,尖端收敛牙齿,软弹的身体依然不轻不重地卷缠着她,带着轻微的颤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