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9章
乔二当时从天而降，拿着相机风风火火冲进摄影棚，对着她咔嚓几张，突然叫停。
女人看看成果，又看看云朵，抬起食指，指着云朵面门，不咸不淡问：“这就是最年轻影后？”
云朵当时的头饰夸张沉重，被压得头晕眼花，看着她淡漠的脸，听着她寡淡的语气，刚要应，被乔二不耐烦摆手打断。
她往前走了两步，视线定在云朵脸上一会，而后对上云朵目光，语气讥讽得很明显：“肢体僵硬，表情刻板，眼神毫无灵魂，这样的人竟然是影后？评委集体睡着了？”
云朵神色一僵，站在原地没动，眯了眯眼。
头饰笨重得快压弯她脖子，原本就很不适，为了拍摄，依然强撑着。
结果突然听到吹毛求疵的讥讽，不爽上头，微抬下巴，勾了勾双眸，语调漫不经心：“是与不是，你说了算？”
云朵当时正傲慢。这个影后为她挡了太多流言蜚语，是她的保命符，怎么能被置疑。
那时的她没想到，后来人人质疑，贬低成本色出演。
退圈治病那大半年，她想了很多，如果再给一次机会，会不会收敛一点，好像……
还是忍不住会骄傲。
也许学会养精蓄锐，拿更多影后。
然后再也更骄傲。
*
那边，模特已经补好妆，大叔回去继续拍。
这边，云朵、乔二和沈星晨站在影棚门口。
云朵挑了挑眉，漫不经心轻哟了声：“几年不见，好像漂亮了。”
乔二面无表情：“你倒是不太见得。”
“……”
云朵好气又好笑，翻了个白眼：“这张嘴能不能跟脸匹配一点？”
乔二瞥她一眼：“对你不值当。”
“……”
沈星晨在旁边看着两人剑拔弩张的气氛，心脏咯噔一声。
来之前，周姐专门叮嘱过她：云朵和乔大乔二不太对付。一定要看着云朵，提醒她收敛脾气。现在已经不比当年！
她悄悄后退两步，到云朵身后，偷偷拉住衣袖，扯了扯。无声警告。
云朵安抚似的反手捉住沈星晨的白嫩手指，捏了下，看着乔二的脸，一本正经：“值不值当，其实你心里很清楚。”
乔二冷着脸呵笑了声，转身：“走，吃饭。”
云朵摇头，轻啧了声：“真不温柔。”
话这样说，却拉着沈星晨老实跟上。
*
因为是二度合作，也算半个熟人，一顿饭结束，一切细节也敲定。
云朵上妆时，乔二坐在一旁，翘着腿摆弄相机：“希望你有进步。
云朵斜她一眼，很挑衅地挑眉：“进步老大了。”
乔二懒洋洋靠在椅背，抬眸看她：“知道为什么选你做封面人物吗？”
关于这个问题，云朵很认真地做过一番思考，眨了眨眼，挑着尾音：“你们想包|养我？”
乔二表情一顿，手一抖，相机差点掉在地上。
她把相机放膝盖，看着那张美丽却欠扁的脸，强忍想把相机丢云朵脸上的冲动。
“脸确实不错，但肢体僵硬、表情刻板、眼神毫无灵魂，拍这样的你，不如拍一头猪。”
“……”云朵哽了下，很快反击，“那你们怎么不找一头猪拍封面人……不对，猪物。”
“……”
乔二无言以对。
*
云朵化完妆出来，一抬眼就看见陆行云。安静站在角落，单手插在裤兜，低头玩手机。
他穿着灰色衬衣，斜倚在墙面，长腿交叠。上半身稍微倾斜，脑袋懒洋洋偏着。上半张脸隐匿在阴影中，看不真切眼神，只能通过微弯的唇角看出——
他心情貌似不错。
很快，男人敏锐察觉她的目光，蓦地收敛唇边弧度，立直身体，抬眸横扫过来。
两人视线在半空交汇。半秒后，不约而同平静挪开。
似刚刚什么都没发生。
像陆行云这种男人，美丽、强悍又带着悲悯的身世，估计没女人会不喜欢。
包括云朵。
但她很清楚，这种喜欢很浅显。就像面对一只包包、一件首饰，觉得漂亮，发出由衷赞美，也仅此而已。
根本没网友传得那么深情、非他不可。
世上太多漂亮包包、华丽首饰，只要有足够的钱，没买不到的。
而且同为圈内人，云朵很清楚，陆行云并没表面看着那么纯良。
心里这样想，忍不住看了眼男人的脸。
实在太像了。
怎么能那么像……
*
走神一会，云朵收起心思，开始拍摄。
虽然两人从没交集，但不可否认，俊男靓女站一块，视觉冲击不容置疑。
两人都是难得的好演员，对各种表情拿捏得很到位、镜头的掌控很敏锐。
就连一向严厉刁钻、一直嫌弃云朵肢体太僵硬、表情不到位、眼神很死板的乔二也很满意，出声夸云朵。
“不错，你没骗我。”
云朵得意地挑起眉。
她是个不服输的人，自从几年前被乔二说过后，私下一直对全身镜苦练，甚至找了很多乔二的作品揣摩。
可以这样说，乔二本人都没云朵熟悉那些作品。
只要乔二稍一点拨，云朵立刻知道她想要什么感觉，立刻调整肢体表情。
云朵天生就是活在镜头前的人。
她能轻松自如地驾驭任何风格。凌厉的性感，眼神似美杜莎；干净的清纯，如刚出世的奶猫。
比起那些专业模特，毫不逊色。
如果不做演员，云朵必定是一位出色的模特。
除了封面人物，两人还有内页。以春夏秋冬四个季节为主题。
云朵对盛夏主题的印象最深。
场地在游泳池，陆行云身形如玉立在泳池边，一身白色正装，却没外套。
云朵穿着粉色比基尼，外面罩着一件西装，正是本该在陆行云身上那件。
长发湿透，全捋在脑后，独留几缕刘海凌乱地贴在侧脸。西装下摆浸水，湿意不规则晕染开，贴在白嫩肌肤上，若隐若现姣好的身段。修长笔直的长腿躺着几滴水珠，亮眼又夺目。
云朵向来不羞耻也不吝啬显露她的好身材，看了眼样片，觉得很不错，叫乔二务必发给自己。
晚上，一回酒店，云朵裁掉旁边的陆行云，只留下自己。
然后发给谢星洲。
*
谢星洲最近看手机比较勤。
几乎云朵一发，他就看到。
当时刚下班，脱下工作服，跟李林从店里离开，站在路口等红绿灯，下意识摸出手机。
一条彩信冒出。
他第一反应以为手机中病毒，竟然午夜小广告。
谢星洲皱眉，正准备删掉，甚至想换一个手机。
余光扫到时，动作一顿，觉得小姑娘有点眼熟。
定睛一看，表情瞬间僵硬，条件反射垂手，摁下关机键，屏幕一黑。
这一刻，他表情一片空白，内心一片空荡，都没注意到已经绿灯了。
李林走出两步，发现他没跟上，回头一看，有点纳闷：“你怎么了？”
谢星洲回了点神，收起手机，摇头：“没。”
李林没在意，满心都是西街新开的烧烤店。
“我去吃过一回，那滋味简直绝了，不好吃我把头拧下给你当球踢。”
谢星洲瞥他一眼，不言尽在眼神中。
李林不服气，开始疯狂吹嘘烧烤的酱料、食材、火候等。
夸得天上人间仅此一家。
谢星洲没搭理，走了神。
刚刚那条彩信，是一周以来，小姑娘发的第一条消息。
完全没提学做甜点的事，也没提忘在他家里的保温桶。
明明他已经给了暗示——最近都有时间。
难道是暗示得不够彻底？
*
谢星洲正不解，已经到烧烤店。
扑鼻的十三香，店里坐满人，店外也差不多。
李林找了个角落的位置，熟络地点了一大堆。
他把菜单递给服务员，看向谢星洲，终于意识到不对：“你今晚怎么回事？一直在走神。”
谢星洲垂着眼睑，扯了张纸巾，擦了擦桌面，没说话。
李林拿起水壶，涮了两个水杯：“有心事？”
谢星洲懒散地抬起眸，看他一眼，没回答。
李林头脑简单四肢发达，好在跟谢星洲相处多年，脑电波勉强在一个世界，看出他心情不好。
他倒了杯热水，放在谢星洲面前，而后给自己倒：“说说看，兄弟给你解心结，免费不花钱。”
谢星洲一手握着水杯，一言不发。
他从小就清冷，不管遇到什么事，向来习惯自己憋着，很少表露脸上，更不会主动跟人倾述。
即便日子最艰难痛苦那几年，也面无表情一张脸，平静得淡漠地活着，竭尽全力让别人活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