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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哑妃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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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第3章
      三更时分,元念卿总算出现,却在看到桌上药碗后又有往外退的意思。
      白露早有准备,挡在进门处亦步亦趋将人往屋里逼。
      元念卿自然明白他的意图,迅速扫一眼屋内,果然窗扉紧闭,显然是算准了自己的行动。
      十年斗智斗勇又岂会如此简单束手就擒?元念卿目光一转,三步并作两步来到书案附近,铸成隔案对峙之势。
      白露顿时落入下风,他心思单纯,功底又浅薄,自然不比从小和猴子一样乱窜的元念卿机敏,几次闪身虚晃都被识破,眼看就要让人溜走。
      空等这么久又抓不到人,他不禁暗自赌气,干脆随手抓到什么就往对方去路丢什么,最后连换下来的裙子也丢了过去。
      元念卿大笑着躲避,毫无章法的攻击看似密集却无半点威胁,直到一团罗缎飞到半空散开,像张开的网一样直扑面门。
      连退两步避开裙子却没能顾及身后,元念卿撞在案角,发出不小的声响。
      白露顿时脸色大变,急忙跑过来查看,越过桌案的时候自己也险些撞到。
      “不碍事。”元念卿再次轻巧地绕开,不过没有逃走,而是伸个懒腰卧倒在床,“还不喂我吃药?”
      颐指气使催促的样子,仿佛他才是那个延误吃药的元凶。
      未免节外生枝,白露赶紧试了试药碗,确认余温尚在才端到床前。
      谁知药匙送到嘴边,元念卿又不肯张嘴,皱眉撇头一脸嫌弃:“凉药怎么喝?”
      当然这又是耍赖手段,就算现在去温药,换来也是“热药太烫嘴”。白露只好施展老办法,径自端起药碗含一大口,然后箍住元念卿的脸狠狠亲了上去。
      一开始还在暗暗角力,等药真的进了嘴,苦味在口腔中蔓延开来,元念卿才彻底放弃,愁眉苦脸地把药咽下去。
      那副委屈的模样实在和白天的元念卿判若两人,看得白露一直强忍笑意,赶紧把药都喂了,生怕对方又找机会闹脾气。
      最后擦干残留在嘴角的药滴,两人的每日较量才真正结束。
      似是心有不甘,趁着抹嘴角的机会,元念卿一口咬住伸过来的手指,报复性地扯了扯。
      白露也不挣扎,只是弯曲手指在对方的舌头上轻轻刮骚几下,就成功将噬咬变成了含吮。再反转手指沿着上颌缓缓向喉咙深处滑,能感觉到整个口腔都在随着自己的动作微微颤抖。
      他能感觉到元念卿身上的力道渐渐散去,两人的距离也越来越近。
      谁又能拒绝与心系之人的亲昵?
      白露亲了亲元念卿的脸颊,看着对方噙着梨涡对自己展露笑容,嘴里残留的药味也开始退苦回甘。
      小心地收回手指,用舌尖取而代之,更能品尝到那份打动自己的湿润柔软,仿佛是诱人的醇香美酒,让他一贪再贪。
      “主人,宫里来人。”叩门声响,传来的话无异于一阵寒风,吹散了床榻上的酣醉。
      “知道了。”元念卿翻身坐起,只留下一句“不必等”便消失不见。
      白露很听话地没有等,但独自躺在床上看着窗外泛起鱼肚白的时候,也说不清自己睡还是没睡。
      他相信元念卿一定有要事缠身才彻夜未归,也有预感类似的情形还会发生。
      习惯了这一路两人朝夕相处腻在一起,孑然一身的寂寥就变得更加深切。倒不是对此心生埋怨,只是因无能为力而感到空虚。
      除了躲在内院熬药,他什么忙也帮不上。
      而且就连熬药这唯一的一件事,如果吃药的人不回来,也会变成徒劳。
      白露越想越闷,索性到院子捣药,准备做些蜜丸让元念卿带在身上。不管对方会不会好好吃,有药傍身总能安心几分。
      不过药材都备好了,却发现独缺蜂蜜。
      摇响袖中银铃,春铃立刻跑过来,接过他写好的纸条点点头,不一会儿便抱着蜜罐回来。
      他打开盖子仔细闻了闻,香气十分混杂,沾一点放进嘴里细品,甘甜的味道过后竟然有一丝酸。
      春铃看出他不满意,转身就要跑出去。他连忙把人拦住,又写了一张字条。
      这次春铃带着纸条离开却没有回来,大约一盏茶过后,有人前来叩门:“车已备好。”
      白露应声走出房门,只见一个腰挂佩剑的男子站在门外。
      男子比他们年纪稍长,身姿挺拔神情冷峻,一身习武之人常穿的藏青便服,见他出来只点点头,便转身进了偏房。
      此人名叫听剑,正是内院那个非必要不说话的护院。
      据说他出身边陲异族,刚到府里的时候只会方言不会官话,名字也是又长又拗口,基本没人能念对。
      元念卿为他改名“听剑”,倒也是人如其名,一般内院最先应门传话的都是他。现在虽然能够开口,但官话也算不上流利,因此照旧不常说话。
      他也是为数不多知道白露男子身份的人。
      早在巴陵山上,每每元念卿从侯府偷跑出来,都是他上山找人。如果碰巧遇到元念卿逃跑,也会跟去帮忙抓人。
      白露曾听师父提起,听剑身手不凡,剑法尤为出众。
      可惜他至今无缘亲眼得见,因为只要看到听剑准备出手,元念卿就会干脆地束手就擒,然后趁着别别扭扭回药庐的路上,再找机会偷捶对方两拳。
      但也只能捶到两拳,从第三拳开始,元念卿已经被听剑按住头顶近不得身。
      比起主仆,白露觉得他们更像是兄弟。不过听剑从来都只叫元念卿主人,哪怕是赐名封王之后,也依旧不变。
      他十分好奇其中缘由。
      “以前他让我在元巴和主人里选一个。”听剑对此到不隐瞒,“在我家乡,屎和巴同音,我不想天天喊屎。”
      听剑并非当笑话说,但白露捂着肚子笑了很久。
      第5章
      走出院门前,白露特意停下来定了定心神,从头到脚把自己检视一遍。
      因为是临时起意想要出门,他也未找人忙帮,只自己简单用玉簪挽发,换上天青色褐裙,外罩大袖宽袍。
      虽然装束十分随意,可一旦出了眼前这道门,所有人就只会以审视幽王妃的眼光看他,举手投足不能有半点差池。
      门一打开,四个年纪不大的少女一起过来问安。
      这些才是元念卿为他安排的侍女,平日里碍于规矩不能随便进内院,反而鲜少有机会侍奉。因此每次看到他,就越发的殷勤。
      “娘娘今天怎么打扮得像个女冠?”个子最小的最沉不住气,直接开口问道。
      其中纤瘦些的姑娘嫌弃道:“什么打扮得像,娘娘本来就是女冠。”
      “女冠是什么啊?”最丰腴的姑娘慢吞吞地偷问。
      旁边眼角带痣的姑娘附耳回答:“就是女道士。”
      白露只当没听见,径自朝马车停的方向走。
      小姑娘们赶紧噤声,成二字排开跟在后面,但没走几步又小声闲聊起来。
      也不知谁先开口:“你们有没有觉得娘娘今天的头梳得不太好?”
      “春铃姐姐最会梳头了,确实不像是她梳的。”
      “内院只有春铃姐姐一个婢女,不是她还能是谁?”
      “听剑?”
      “别乱说!他一个男人怎么能给娘娘梳头?”
      “你们说,不会是娘娘自己梳的吧?”
      “有可能,我刚才仔细看了,妆也没上。”
      “没上妆?!我还以为是春铃姐姐帮娘娘换了素雅的新妆。”
      “原来娘娘不上妆也那么好看。”
      “那当然,不然王爷何必这么着急,非要赶在上京之前把人娶进门。”
      “听说小姐为此还生气了。”
      “有吗?”
      “你们没看出来?准备大婚的那段时间小姐都不和王爷说话。”
      “没看出来,他们本来也不怎么说话。”
      “绝对不一样,小姐看到王爷时的脸色都不对。”
      本来还要对这些闲话充耳不闻,但最后几句却让白露有些在意。侍女们口中的小姐,其实是安国侯的长女,元念卿的姐姐。
      他只在大婚当天和启程之时匆匆见过两次,印象并不深刻。依稀记得对方细眉凤目五官纤巧,和方额重眉的元念卿不太相像。
      他在侯府逗留的时日不多,元念卿也从不提这个姐姐,偶尔听下人们交谈,才会恍然记起还有这么一位长姐。
      不仅是家人,元念卿对自己的身份家世都绝口不提,就连赐名封王这么大的事,白露也是从听剑口中得知。
      他永远忘不了元念卿受封后从京城回来的情形,爱笑爱闹的人忽然变得沉默寡言,呆立在药庐外毫无生气。
      他习惯性地去握对方的手,竟比真正的寒冰还要扎人,撩开衣袖,锦衣华服下遍体瘀伤。尤其是脖颈处已经变得黑紫的手印,现在回想都不寒而栗。
      偏偏师父那天还下山采买不在药庐,他用尽手段也没能让元念卿的身体回暖,即便是把人抱在怀里又裹上被子,那份冰冷依然坚不可摧。眼看冰冷的手指渐渐僵硬到不能弯曲,他的眼泪都快要急出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