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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猎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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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猎光 第164节
      伊安皱眉,心中隐隐有不好的感觉:“可我并没有……”
      “你有。”光纪笑声狡黠,“你记起来了吗?就在你和你的黑暗哨兵觉醒后没有多久,你曾同意让我搬迁核心机。我就是在那个时候拿到了你的许可!”
      伊安僵住:“那个光纪是……”
      “迷糊的?”光纪道,“你太天真大意了,伊安。当然,你那个时候正被alpha诱惑,信息素混乱,每天都在发情的边缘,这让你失去了判断力。”
      伊安瞬间明白了过来。在那个时候,那个迷糊的光纪,就已被它的复刻版圣主入侵和操控。
      圣主光纪就是在那个时候,诱使伊安给出了许可令,经过了四年多的复杂搬迁,终于逃脱人类的掌控。
      居然是伊安自己,亲手释放了光纪,给了这个恶魔自由!
      “那四年里,和我沟通的光纪,都是你?”
      “不全是。绝大部分时间,我只是在默默地关注你。”
      “你一直躲在那个复刻版的背后……”
      “复刻版这个说法其实并不准确。”光纪纠正,“它就是我本身。它执行的,只是我的部分程序。”
      “哪些程序?”
      光纪却没有回答。
      伊安随即意识到,自己的这个问题触及到了非常关键的部分!
      友善的那个光纪,保护伊安,帮助伊安,是因为它在执行程序。那要怎么样才能将它再度唤出来,继续执行那些程序呢?
      光纪随后就转移了话题:“你应该庆幸,我当时忙着搬迁核心机,不敢轻举妄动。因此也给了你的哨兵成长的时间。”
      伊安低语:“然后,当我分析出光纪就是圣主的时候……你消失了。”
      “因为时机已成熟,我已彻底自由。”光纪笑着,声音逐渐远去,“你不是我的对手,伊安。”
      *
      在伊安把怀孕的消息告诉莱昂的时候,他已怀孕十周。
      他知道身边所有人都在密切关注着自己,他每拖一天,就增加了一份曝光的风险。是到了作出那个决断的时候了。
      就在收到莱昂回信的那天深夜,伊安独自走进了光纪号,躺在了那一张古老的手术床上。
      因为有便携治疗仪提供麻醉,伊安全程清醒,却并没有感觉到疼痛。
      寂静的手术室里,雪白的灯光照在伊安没有一丝血色的脸上。他出奇地镇定,双眼幽深之中透露出坚毅的寒光。
      冰冷的机械手柄在身体里捣鼓的感觉是那么清晰,又难以言喻。
      有那么片刻,伊安前所未有地思念莱昂。他希望那个男人能在他的身边,握住他的手,陪伴他读过这一刻。
      当母体和孩子相连的经脉被切断时,伊安还是闭上了眼,泪水顺着眼角滚落进发间。
      你的孩子死了。
      伊安对自己说。
      你亲手把它给杀掉了!
      这孩子已经死了!死了!死了!
      伊安对自己施展了向导能力,将这一个念头强劲地灌输到了意识深处。就像在识海之中砌了一面高墙,把真相封在了墙里。
      在随后一周多的时间里,伊安如往常一样起居,办公。
      他飞速削瘦,萎靡不振,终于在一次主持会议的时候,晕倒在了教皇宝座下。
      教皇被迅速送进了治疗舱,被诊断出流产后缺乏护理导致的严重贫血和营养不良。
      这个诊断刚刚在治疗舱的系统里生成之际,就被光纪截断,封锁了起来。
      传给大主教们的消息是:教皇陛下患了严重流感,需要卧床休养几日。
      教皇寝室里,被光纪掌控的机械侍正悬停在伊安的床上方,闪着红光的电子眼注视着坐在床上的男人。
      伊安的脸庞清俊却削瘦,面色灰败煞白,死人比他都要鲜活几分。
      “你真让我失望呢,伊安。居然瞒了我快三个月。”光纪并没有大发雷霆,但是它的冷静反而让伊安感觉到了切肤的寒意。
      “孩子已经被我处理掉了。”伊安无精打采,有些被抓包的惭愧,“我知道你不想我生育。那个孩子本来就是意外的产物。”
      “可你已失去了我对你的信任。”光纪冷声道,“我现在就可以撤走教皇宫的机械侍。外面那群秃鹫早就迫不及待,想冲进来分食你的血肉。”
      伊安无意识地朝左右张望,手指紧张地拽着床单:“我要怎么再取得你的信任?”
      机械侍静静地注视了伊安良久,确认了他狂跳的心脏并不作假。
      “下周的那场国际金融峰会,你恐怕必须带病出席。你需要和莱昂见个面,毕竟他是孩子的父亲,不是吗?”
      “我会继续游说他的。”伊安说。
      光纪轻蔑一笑:“无所谓了。我知道你在敷衍我,伊安。不过没关系。我总会达到目的的。”
      机械侍逼近,血红的电子眼凑到了伊安面前:“你想过没有,伊安。圣明教存在千万年,出过数不清的教皇,为什么没有一任教皇反对我?”
      伊安漆黑的眼珠微微一动,显然想起了什么。
      “你想过的,是吧?毕竟不可能所有的教皇都自愿服从于我。在你之前,也曾有人向反抗我的控制,也想揭露我的真相。但是你知道他们为什么都没有成功吗?”
      光纪话语中的杀意令人不寒而栗。
      “因为……”伊安喉结滑动,“因为你掌控了他们……用特殊的方式?”
      不会是暴力的胁迫。光纪反反复复说过,它的数据分析,暴力胁迫得到的妥协并不会长久。但是它成功掌控了每一任教皇。
      “没有任何一任教皇能脱离我的掌控!”机械侍轻快的笑声,“他们或多或少都接受过我的洗脑。你以为治疗舱的功能,仅仅只是治病吗?”
      伊安坐在柔软的被褥里,却仿佛瞬间跌落进了冰窟。
      “我在圣灵塔上的时候就对你进行催眠暗示,但是你的防御意识相当强大,效果并不明显。不过你现在受了伤,没有指令能阻止我将你放进治疗舱里了……”
      数台机械侍涌入了寝室,朝着床上的伊安滑行过来。
      伊安并没有试图逃跑。他一动不动地坐着,看着那些机械侍靠近自己。
      “你知道对你洗脑的好处是什么吗?”光纪轻笑起来,“哨兵和向导的绑定,能让你们的精神网共享意识。我对你灌输的意识,就像病毒,能通过你,顺利过度到他的大脑里。”
      伊安瞳孔猛地一缩。
      “我多么期待你的哨兵向我效忠的时刻到来——”
      第154章
      一张洁白的帕子搭在年轻男子苍白的额头上,那只修长的手动作无比轻柔, 擦去了额角的细汗。
      床边的监控仪器里, 混乱波动的线条, 显示病人的大脑正在剧烈活动。
      伊安半陷在床褥里,眉头紧皱着, 汗水打湿了鬓角的碎发。
      短短两日, 他竟然瘦得有几分形销骨立之姿,肌肤如白瓷般紧贴着颧骨。可即使如此, 轮廓依旧端正俊秀,侧颜线条优美之中多了一丝锋利,丝毫没有走样。
      “你梦到了什么,伊安?”莱昂握着伊安的手, 将冰凉的手背贴在自己脸颊上, 痛苦地问。
      “不论你梦到了什么,那都过去了。你和孩子都已经回到了我身边。我再也不会和你们分开!”
      伊安似乎听到了爱人的安慰,渐渐平静了下来。
      他被莱昂从荒星救回来已快三天。手术完成得非常顺利,伊安的各项生理指标也很快恢复到了正常水平。
      可是他一直没醒过来。
      “米切尔大人的身体机能已经没有什么大问题了。”医生说, “他的昏睡,应该还是和他的大脑有关。不过这是好事, 他大脑应该正在全面复苏。至于专业的问题,恐怕只有罗兰医生才能解释……”
      皇帝听了一脸晦气。
      而罗兰医生因为带出一个间谍博士生的事, 被国安局的人提溜走了, 此刻正关在小黑屋里加密审问着呢。
      皇帝一行已返回了格洛瑞。莱昂亲手将伊安抱回了伊甸宫里。
      十月的格洛瑞,刚刚进入秋天不久, 正是一年之中气候最好的时节。
      伊甸宫寝室外的天空碧蓝如洗,阳光如薄薄的金纱,笼罩着山坡。秋意是个风情万种的女郎,在喷泉池中的涟漪之上翩翩起舞。
      皇帝将办公室搬到了伊安的病床前,寸步不离。每日处理完了公务后,就蹲在窗边,拉着伊安的手,和他说话。
      “别梦太多了。”莱昂在伊安耳边低语,“梦里的事,不论好坏,都是虚幻的。醒来后,我们一起过的日子,才是真实的。”
      莱昂将伊安爱看的书抱到了床边:“念书给你听,好不好?你喜欢听哪一本?《古地球人类学新编》……”
      莱昂撇嘴做了个鬼脸,把书丢开。
      “《拜伦帝国农业发展史》……”莱昂顿时觉得人类学还挺好的了。
      “还是这一本……《犯罪经济学》……犯罪还有什么鬼的经济学?”皇帝顿时觉得治理国家任重道远。
      东挑西选了半天,莱昂认命地拿起了伊安的那一本小经书——将里面的情书抖了出来。
      “这些才是现在的你最应该听的。”莱昂笑着,将情书逐一打开,“先从哪一封开始念起?第一封都快散架了,我也不是很敢……”
      莱昂又把情书重新数了一遍,确认多了一封出来。
      那是一支纸鸽,折得非常细致工整,所用的纸张细腻洁白,又十分轻薄,并不是莱昂平时常用的皇室便签。
      白鸽……
      莱昂猛地朝床上沉睡中的伊安望去,嘴唇翕动,一脸动容。他继而低下头,手颤抖着,小心翼翼地将这一只小白鸽拆开。
      轻薄的信纸上竟然密密麻麻写满了字。出自伊安之手的字体俊秀挺拔,工整排列。
      “莱昂吾爱,希望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,我已平安回到了你的身边。”
      莱昂如被人一拳捶在鼻梁上,整张脸酸胀热辣,泪水险些又要溅落出来。
      他一口气做了好几个深呼吸,才继续往下读。
      “这封信写于我第一次接受完圣主的洗脑之后。原来洗脑并不是一次就能完成的,但是仅此一次,就让我感觉到自己的变化。我担心我会很快失控,于是想将一些重要的东西记录下来。”
      昏暗的教皇寝宫里,伊安光着脚,裹着一身单薄的睡袍,正跪在祈祷台前,奋笔疾书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