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 28 章
“你怎么了。”
胳膊被人抓住，飘忽的思绪骤然聚集。
长冬晃了晃脑袋，把坠落时的疼痛和深沉的黑暗驱赶走，平复了心情。
“……没事。”
她习惯性的扬起唇角，却撞上了一只毫无光亮的眼眸。
……诶？
少女后知后觉：刚才那声平铺直叙的问候确实是公枫的风格——硬生生的把疑问句说成了陈述句。
语气还冷的掉渣。
她思考了一下。
一片空白的大脑根本找不出有用的讯息，反而隐隐作痛，十分难受。
——“你不舒服。”
公枫继续发问。
“……没有啊。”长冬眨了下眼睛，暗示性的动了动被握住的胳膊，“我要走了。”
“……”
男人松开手，面无表情的盯着她。
长冬犹豫片刻，礼节性的笑了笑，便拄着拐杖往外走。
——被抓到了。
明以灼果然在监视她……幸好她提前清理了电脑上的信息，不然计划绝对会暴露的。
说不定连失忆的真假都会被质疑。
——反派真的很谨慎啊。
公枫侧身，看着少女的背影。
眉毛紧蹙、神色空茫、脚步错乱……这叫没事吗？完全没有可信度。
在看见我的一瞬间变成那样——
难道……想起来了？
伪装，可不是在破绽百出的同时，尽力的掩盖真相——这和掩耳盗铃没什么区别。
男人微微的抿起唇，摒除杂念，走向单人包间。
他拿出u盘，插在长冬使用过的电脑上，然后给明以灼发了条信息。
——『任务完成。』
……又做了件对她不利的事情。
公枫的指尖抚过键盘，想象着少女按压键位的模样，试图找回那早已流逝的温度。
就算说出来，也不会有人相信的吧。
——『他恋慕长冬』这件事。
……不。
长冬本人肯定会信。
毕竟是著名的人傻钱多。
很快，boss就会查出她来网咖的前因后果。假如涉及到某些暧昧的情愫，他就有新的任务了。
……不可否认。
他在窃喜——
因为可以亲手宰掉获得了长冬的垂青的人。
※
明以灼敲打着键盘，把能查的地方都查了一遍，却一无所获。
这台电脑干净到怪异。
除了系统默认的软件和资料之外，什么都不剩。
很明显。
长冬在隐瞒某件事。
那么，问题来了：
她想瞒的是网咖的工作人员，还是……他？
——就电脑的干净程度而言，不像是简单的保护隐私，更像是在防黑客。
就算登了qq，也不至于把网咖的电脑重装。
所以……
明以灼拨通了公枫的电话：“她有看见你吗？”
“有。”
“表情怎么样？有防备或者畏惧吗？”
“……没有。”
——没有？
难道他猜错了？长冬并没有恢复记忆？
……等等。
没记错的话，他逼长冬从三楼跳下去的时候，少女也格外平静的接受了现状，不存在丝毫的怯懦。
——死都不怕，又怎么可能畏惧公枫。
明以灼曲起手指，敲了敲桌面。
“描述一下具体的经过。”
“是。”
“她不舒服，快摔倒了，我就扶了一下。”公枫总结道。
——省略了所有的重要细节。
不舒服？
不舒服出什么门。
明以灼的思路成功被拐跑，暂时放下了心中的疑虑，转而关注少女的安全问题。
“……继续跟着她。”
男人冷淡的吩咐：“在她到家之前，把人看紧点。”
“是。”
公枫应道。
——电话被挂断。
……只有这一个指令吗？
公枫想了想，打开了长冬用过的电脑——初始桌面和系统自带的软件映入他的眼帘。
仿佛是一台崭新的机子。
……原来什么都没查到。
他关闭电脑，快步走到前台，退了临时网卡，骑着摩托车追上少女。
内心悄然的松了口气。
——幸好，没有伤到你。
※
夕阳西下，各地或多或少的变得昏暗。
网咖附近有很多曲折的小巷，四通八达的，不熟悉的人进去极容易迷路。
行人稀少，凉风卷着树叶飞舞。
公枫在追上长冬后便丢下了摩托车，和她一前一后的走着。
……太危险了。
男人瞥了眼懒洋洋的靠在墙上的小混混们，想道：失忆之后，阿冬的安全意识更薄弱了吗。
少女像是感应到他的想法，拿出手机，和某个人联络起来。
一个将头发挑染成黄色的混混若有所思的盯着长冬看了几秒，又打量了一会儿公枫。
他和身边的伙伴交谈了几句，发出哄笑。
长冬捏紧手机，默默的加快了步伐。
——现在才开始害怕？
公枫僵硬的扯了下唇角，被少女的天真逗笑了。
忽然，黄发混混跑到他的右侧。
“兄弟，前面那位是你的……？”试探性的询问道。
“不认识。”
公枫的语调平得让人心底发慌。
小混混抛开莫名其妙的恐惧感，继续试探：“你为什么跟着她？”
公枫没说话。
就算是想给少女上一课，也不该是这种时候……会脏了她的眼睛。
——下次吧。
一想到这些人的手会触碰到长冬，他便止不住的压抑。
“喂。”
“你不会是想独占吧？！这可不道德。”
“顶多让你先上。”
见他闭口不言，不想放过这个难得的机会的黄毛混混忍不住讨价还价。
——要不是这男的看起来不好惹……
混混暗自唾骂，脸上维持着‘哥俩好’的表情。
公枫停住了脚步。
“你说什么？”
他的尾音上扬，奇怪又诡异，眼眸暗沉。
“你、你不是说不认识吗？”黄毛混混强装镇定，眼珠子不停的乱瞄，“要是你认识，你就不能直说吗——别扭个屁啊！”
说到最后，感觉自尊心受挫的他也恼了。
黄毛向伙伴们比了个手势——
或靠或坐或躺的混混们陆续站起身，不怀好意的走向身形纤细的少女，时不时的‘嘿’几声。
——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恶意。
公枫死死的盯着长冬，确认道：“行动之前，你们有考虑过代价吧。”
“什——”
“那就没关系了。”
男人挑起唇角——
黄毛第一次看见他如此生动的神情，嗜血又好战，蕴含着近乎疯癫的兴奋。
似乎在说：
渴望鲜血。渴望将某人开膛破肚。
——不寒而栗。
在发出声音之前，黄毛就被揪住后颈，狠狠的按在了地上——
‘砰’的脆响。
他的脑袋宛如鸡蛋，被光滑的地板磕得头破血流。
擅长打架闹事的混混到了男人手上，弱小得像是布娃娃，任由他搓扁揉圆。
——毫无反击之力。
所有人都愣住了。
行人慌不择路的钻进小巷，逃离这个高危地带，顺便打了个报警电话。
混混们则踌躇不定。
公枫一脚踩上黄毛的脑袋，随意的碾了碾，血肆意的沾湿了他的鞋底。
“那么——”
他夸张的扬着唇角，左眼里满是杀欲：“下一个是谁呢。”
脚下抑制不住的加大了力道。
头昏眼花的黄毛奄奄一息的吐着血，鼻涕和眼泪混在一起，颤抖的手伸向伙伴。
“救——”
公枫猛地一踏，又是一滩新鲜的血。
——他彻底息了声。
不敢再引起男人的注意。
混混们警惕的望着公枫，心里打起了退堂鼓，又唯恐成为下一个受害者，不肯当第一个撤退的人。
只能面面相觑，用眼神互相催促。
于是男人不耐烦的挪开了脚——
混混们顿时如惊弓之鸟般撒腿就跑。
——“站住！”
一道涓流般清澈的女声喊道。
混混们：……
混混们：？？？
woc！你凭什么命令我们？！一个要赶我们走，一个喊我们站住——你们先打一架啊！
“嗯，站住。”
听见少女的声音，公枫微不可见的僵了一下，随后急忙调整表情，恢复了平时的状态。
他语调平缓的复述道。
这下，混混们是真的不敢动了。
长冬拄着拐杖，走到公枫身侧，站定。
“我的朋友马上就到。”
话音刚落，一辆从拐角处冲出来的汽车便急刹在街边，尖鸣持续了几秒。
黑着脸——显得凶神恶煞——的俊朗青年下车，‘啪’的合上车门，锐利的眼睛扫视一圈。
“就是这些混混想欺负你？”
他问着，活动了一下手腕，随时准备干架。
长冬：……
她的原话是——‘把警察带过来。’吧？！
少女叹了口气，轻轻的扯了扯公枫的衣角：“我看见有人报警了。你和我们一起走。”
“打人的事，我会帮你处理的。”
公枫的目光流连在被长冬牵过的衣角上。
“不用了。”
他的喉结滚动：“我可以解决。”
“你……”男人顿了顿，指尖微动，‘拥抱’的请求翻来覆去的滚了好几次，也没能说出口。
他与少女剔透的眼眸对视——
“你很漂亮。”
不由自主的吐露出了略显轻浮的心声。
准备扶长冬上车的怀朝瞬间龇起牙，露出了标准的恶霸表情。
——“再漂亮也和你无关！”
青年瞪了公枫一眼，又不解气的踹了脚趴在地上的黄毛混混：“别让我再见到你。”
“够了。”
为了防止出人命，长冬拦住了怀朝的补刀。
她眯起眼，看向努力的缩小存在感的混混们，压低了嗓音：“这个人，你们会负责医治的，对吧？”
混混们：……
“对对对。”
其中一个人忙不迭的拿起手机，拨通了120，然后铿锵有力的保证道：“我绝对会陪他进医院，替他垫付医疗费，不让他出事的！”
——“我记住了。”
公枫突然道。
叫救护车的混混顿时打消了各种各样的小心思，咬着牙认下了这笔债。
反正是垫付。
——得还的。
——善恶有报。
长冬明白不能把温柔浪费在作恶者的身上，刺伤保护自己的人。
她看着面无表情的公枫：“……我们得走了。”
“非常感谢你的帮助。”
虽然她提前通知了怀朝，就算公枫不出手，也不会有什么事。
——但右腿可能再次受创。
“……谢了。”怀朝按捺着性子，低声道。
“不用。”
“毕竟……”
公枫扯动嘴角，试着露出微笑：“你很漂亮。”
他深深的重复道。
怀朝：……
怀朝：？？？
——“谢谢。”
长冬摁住躁动的竹马，礼貌的回应。
警笛声响起——
怀朝趁机抱起少女，示威性的挑了下眉，大步流星的走到车旁，将懵逼的长冬塞进后座。
“回家了！”
他美滋滋的坐上驾驶座，踩下油门。
公枫站在原地，神情晦涩。
——『再漂亮也和你无关！』
确实……
——从始至终，她都是我触之不及的弦月。
※
夜幕降临。
今天的天气很好，繁星早早的探出了头。
长冬倚着车门，微微仰头，望着银光闪烁的天空，唇瓣无声的动着。
——“你在干嘛？”
从后视镜里看见这一幕的怀朝问。
“数星星呀。”少女笑着解释，“因为永远也数不完，所以非常有趣。”
“……”
——又来了。
怀朝哭笑不得的说：“你从十二岁就开始数星星了。没想到……失忆了都还想数。”
“数了这么久，总该有点成果吧？”
“emmmm。”
“没有。”
长冬拨弄着刘海，辩驳道：“我失去了从前的记忆。更何况，我不是为了‘成果’去数的。”
“我只是觉得……”
“它们一起悬浮在宇宙中，默不作声的相伴数千年——甚至更久。”
“是件无比浪漫的事。”
怀朝抿了下唇，陷入沉思。
——这就是你热衷于‘数星星’的原因吗。
他驾驶着汽车，越过千篇一律的建筑物，穿梭在朦胧的月光中，粗略的回忆了过往的十年：
守着长冬，学习，守着长冬，学习……无限循环。
后视镜里的少女面容清丽，眼眸透澈，染着浅淡却暖人心脾的笑意。
她很会排解烦恼。
即使前一刻还身陷困境，也不会扰乱她的心绪。
如果——
青年想：
如果你喜爱行星之间的羁绊，那你是否……会被我的坚持所打动呢？
哪怕只有一瞬——
你喜欢过我吗。
……算了。
没必要把气氛弄僵。
他轻呼了口气，停下汽车，将长冬护送到卧室。
“晚安。”
青年道。
眉眼在灯光下显出别样的温柔，不复往常的暴躁和凶恶。
“晚安。”
长冬毫不吝啬的弯下眸子，笑得分外好看。
……这就足够了。
怀朝恍然：骑士想要的，一直都只是公主的笑容而已。
——极其容易满足。
不是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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