衡华

  第八章 三界神轮
  衡华施“聚兽法”，远处玉龟脱水而起，自动飞到他脚边。
  聚兽，七十二地煞法之一，可召聚百兽。衡华施展来，竟有隔空取物之效。
  “先生救我！”玉龟心有余悸，见空中雄鹰不依不饶，连忙钻入水中。
  雄鹰亮出利爪扑下，忽有五色霞光盘结光莲，将攻势挡下。
  几片翎羽飘落，雄鹰飞到空中重整旗鼓，再度扑下。
  衡华身边的护体霞光依旧庇护玉龟，将攻击挡下。
  见这一幕，雄鹰口吐人言：“你这人族修士，太过无礼。你我素不相识，无冤无仇。我捕龟为食，你凭甚阻挠？”
  刘阳师匆忙赶来，听到这话顿觉不妙。再看这头雄鹰，虽身上携带杀戮，却不曾与人族修士为恶。
  其所杀戮者，多为得道的动物妖精。
  “老龙王谋算至此，连我辈斩妖除魔的借口都堵住，就是要激衡华小子，逼他走错路啊！”
  刘阳师赶紧上前。
  “小子，你退回去。此事由我等应对。”
  “前辈放心，水底下那位的想法，我能看出几分。”
  衡华对雄鹰笑道：“此番出手，虽是救他，也是度你。”
  “度我？”
  雄鹰冷笑道：“你今日救他，无异于杀我。物竞天择，优胜劣汰，此乃自然法则。你这人族修士慈悲泛滥，却平白断我口粮。日后人族修士都学你这般，我们这样的精怪岂非都没命活了？”
  物竞天择，优胜劣汰！
  八个字说出，伏衡华顿时有感。
  这就是龙王对自己的道心拷问。
  你既修持造化大道，物竞天择认不认？优胜劣汰认不认？
  若承认，有何面目阻拦雄鹰捉龟？它既没有杀过人，也没有得罪过你。只是依狩猎者本能，寻食物充饥罢了。
  若不承认，认为狩猎者捕食，这自然基本法则是假的。那么便于天下一应肉食动物接下因果。甚至会影响伏衡华自身的造化大道。
  所以，陛下算定他必然会认可这一点！
  暗中，最初那头喊话的龟妖幸灾乐祸。
  它得龙王密授，特意寻天女教相助，找来一头和他们没有瓜葛的鹰妖，就是为了站在道德高点，把伏衡华的道给踩碎！
  按照龙王预判，伏衡华对造化之道的认知，必然能理解“优胜劣汰，物竞天择”之理。
  那么他想要救下玉龟，要么自己拿出补偿，让鹰妖主动退去。但如此一来，日后讨要补偿的精怪，能把伏衡华活活耗死。
  要么，以“物竞天择”为依据，认为自己也在这自然循环之中。鹰吃龟是自然，人杀鹰也是自然。
  可只要把自己套入自然循环，那就落入龙王设局，彻底了断造化大道，这辈子无望超脱。
  衡华看明白龙王的心思，自然清楚要如何做。
  “衡华，别乱来。千万别动‘割肉喂鹰’的心思！”刘阳师暗中告诫。
  今日能喂饱一鹰，他日百鹰、千鹰又当如何？
  慈悲心，可不是这么乱发的！
  递软刀子杀人，龙王连面都不用露，太阴损了！
  “您安心，我知道分寸。”
  衡华虽然以《西游》为灵感，修持造化大道，常把自己比作“老君”“如来”，但他清楚。
  他不是忘情的道祖，更不是慈悲的佛祖。
  芸芸天地间，伏衡华有属于自己的道。
  他对鹰妖笑说：“物竞天择，优胜劣汰，自是人世间的大道法则。”
  鹰妖见他认同，正要继续逼问，只听伏衡华紧接着道：“生老病死，亦在自然之中。鹰道友，你为何不体贴自然，随鹰鸟本能，半百而死。而是非要苟活这几百年呢？”
  鹰妖顿时一呆，怒道：“这能一样吗？”
  “为何不一样？你吃龟是本能，是遵从自然法则。而生老病死也是自然，如春夏秋冬一般，是天地间更为宏大的道。生命从出生那一刻，便在一步步走向死亡。道友强恃妖力，违逆自身天寿，苟活五百载，岂非逆天？
  “道友要杀此龟果腹，请我遵循自然之理，在一旁坐视。也当请道友遵循自然之理，早早自裁了事，以遵天数。”
  “哈哈……”刘阳师听到伏衡华诡辩，顿时笑出声。
  “不只是你这样的禽鸟精怪。那草木精灵得道，你问问他们，他们可愿意岁岁开花，年年结果？”
  开花结果，对草木精怪而言，是一种精气、法力的损耗。
  凡得道木灵，都会克制繁衍生长的本能。
  “你……你这人族修士，尽是口舌之利。”
  鹰妖一声长啸，扑扇翅膀往天上飞去。
  老子不吃了！
  大不了换一个地方，找别的精怪吃去！
  “道友请留步。”
  衡华再施展“聚兽”法，将鹰妖拦下。
  “人族修士，你做什么！我不吃这龟，离开也不行吗！”
  鹰妖恼道：“看你一身自然生气，应该体贴自然之道。我又没有和你们人族为难，你要无故杀我不成？”
  “方才说过，在下要度道友。你我有缘。”
  “缘？”
  鹰妖顿时警惕起来。
  “今日是我百岁生辰，道友受冥冥而至。合该受我教化，参悟正道。”
  衡华说话时，目光有意无意往远处一头龟妖看去。
  龟妖感受到衡华视线，心中顿时一凉。
  它默默往水中潜游，忽然有一群老龟阻拦。
  “阁下，几位长老请你去洛龟岛，有些事希望跟你谈谈。”
  “洛龟岛长老？”
  龟妖清楚，这指的是那几头即将坐化的龟族大妖。
  不妙，我族最擅天机演算。我强行露头，招惹万龟驮山。洛龟岛那几位长老，恐怕已经察觉我的小动作。
  龟妖暗中祭起龙王赐给自己的一道龙气。
  忽然，天空响起一声剑鸣。
  那道龙气当场破碎。
  伏丹维遥遥眺望着，笑道：“到了蟠龙水区，再让你们胡作非为。我这‘伏龙’之名岂非笑话？”
  一群老龟趁机出手，将龟妖擒拿入洛龟岛。
  衡华见龟妖被抓，继续对鹰妖道：“不论修行之人，抑或修行之妖，凡有灵得道者，皆应体上天好生之德，不是为了旁人，而是为你自己。”
  衡华脚踏沧浪，云空星光流转。
  “众生之灵来自星天，不论毛羽鳞介，花草木石。凡成灵开智，皆有本命星辰。从灵格角度，有情众生一应平等。
  “你不吃人，杀害其他生灵，星天流转之下依旧要记上一笔。”
  杀人，是与一位星灵结仇。日后要还。杀其他动物，它们也是星灵转生，日后也要还。
  衡华的慧心能感应天地，隐约明白：想要证道，跨出那最后一步。在此之前就要将一切因果还尽。
  现在轻松些，最后一关就麻烦。
  现在谨慎点，后续渡劫便简单。
  然而对伏衡华这番劝说，鹰妖冷笑不止，全然不放在心上。
  衡华也不以为意，伸手对水面一指。
  天空星光在水面映射，化作芸芸众生相。
  老虎吃兔子，兔子吃青草。
  很快，老虎被猎人打伤。虽仓皇逃走，却被其他的肉食动物趁机杀死分食。而那些吃了老虎的动物，没多久也在人世间因病而死。
  “此乃人间众生。既有道友所谓的优胜劣汰，也有我所言的生老病死。众生轮转于此，在人世间生生不息，重复上演这一幕幕。”
  水上的影像不断运转，最终形成一个大圆。
  那些死去的生灵并未真正死亡，而是化为星辰重新转生。前一世可能是老虎，下一世可能是兔子。
  “在这众生轮回间，上一刻还是狩猎者，下一刻却成为被捕杀者。在这个大轮回间，不断持续着生老病死，捕杀与被捕杀。
  “唯有我辈一灵不昧，得以长生问道，了悟真理。”
  衡华伸手一指，众生大轮回图中有一雄鹰忽然开启灵智，与一众凡类不同，踏入修行之路。
  鹰妖心神震动：这……这是我？
  “我辈修行的真谛，便是超脱轮回，悟道求真。此真为本性之真，大道之真。或称真如，或称真理。”
  蟠龙岛上，一众修士听到伏衡华的话，默默体悟沉思。
  虽然不涉及修行吐纳，但伏衡华所讲，却是修真之本，仙道真谛。
  “众生有欲，纵欲而为，沉沦众生轮回之间。唯有节制，唯有理智，唯有勘悟本性，彻悟真灵，才能从轮回跳出，最终掌握阴阳五行，长生不死。
  “修真之本，便是逆天行道。为何我辈要体贴天心？无他，借天心成己道。”
  参悟天道，是为了更好的超脱，而不是一味的遵从天道，成为天地一傀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