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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似鹤归汀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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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似鹤归汀 第70节
      他眼睛里带着与生俱来的凛然和邪气,就像榕树在绞杀植物的时候,温柔地缠覆,缱绻柔缓,步步为营。
      江衍鹤看向她。
      看向坐在礁石上,脸色苍白的那个人。
      她的衣摆被风吹起来。
      夜里的月色照耀在她的身上,好像融在白光里,宛如一尊玉面观音。
      选的角度真好,是他心里最干净的位置。
      这里风不算太大,浪也不会打到她。
      那些因为名画追他的鼠辈也不敢下来。
      要好好观看,他为她赴死。
      那一刻,他从百丈危崖往下掉。
      伴随巨大的车辆落水声,水花四溅。
      “扑通——”
      礼汀突然意识到,和之前在家里做的那场梦一样。
      她的爱神,跌入海底。
      除了耳畔巨大的轰鸣,一切爱与挚,声与色。
      悉数被海洋吞噬,无影无踪。
      很有可能,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江衍鹤了。
      就在这么一瞬间,一种不可名状的巨大的恐惧和担忧,攫住了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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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  第30章 似鹤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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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  礼汀赤着脚从礁石上下来,浪潮拍打岩石,激荡起来的水花,把自己全身打湿了。
      脸上也是,湿漉漉一片。
      眼睛已经模糊到无法视物,迷离地看着远处摇晃的水光。
      她用手指擦了擦,水痕越擦越多,完全不能缓解。
      顺着鼻梁流到嘴角。
      礼汀舔了舔,咸涩一片。
      她突然意识到,原来是自己的眼泪。
      上面嘈杂喧哗。
      之前追逐江衍鹤的车,还在鸣着笛不敢下来。
      毕竟这里距离公路路面几十米高,一群人在上面用呼叫装备汇报着情况。
      礼汀小心翼翼地躲开他们的视线,赤着脚,踩到了一个被冲上岸的海葵。
      它的小枝角陷进她的脚心,让皮肤感到一点刺痛。
      已经没人照顾她的情绪了。
      平时她最喜欢光着脚,冰凉又自由,很舒服。
      在江衍鹤家里,每次光着脚走来走去,那人总是会告诫她,会踩到玻璃。
      上次光着脚跑出去,被他捞着腰抱回去。
      就像那种往外冲刺的小猫,被主人用手掌抓着接住,抱回来。
      又兴高采烈地,变换了一个方向,喵呜地小声叫着,摆动着灵活的尾巴,再次准备冲刺一样。
      “无论我做了什么,都会被他接住。”
      当时觉得甜滋滋的过往,现在唯有一阵想掉眼泪的冲动。
      可是那个会心疼她光着脚,会接住她的人,再也见不到了。
      他就在眼前的冰冷大海里。
      礼汀咬住下唇,用手解开小船的锁链,手掌被铁锈蹭破了皮。
      被海水一浸,痛感逐渐深入。
      她实在不会游泳,也不敢贸然下水,心里阴影实在是太强大了。
      就像一座有巍峨的高山投射下的阴影,厚重地镇压在胸间。
      女生划着堆满红色花朵的船,用桨用力一推廊桥,往江衍鹤落水的地方划去。
      但是由于没有经验,小船撞到了周围几艘船,碰撞着差点倾覆。
      礼汀从来没有划过船,陌生又笨重的桨,她举起来摇晃都吃力,更别提稳定匀速地划动。
      勉强划了一会儿,已经耗光了全部的气力。
      女生搽干净脸上的海水,月色下,她身上已经湿透了。
      风衣被她叠好放在礁石后面,因为害怕那些追寻江衍鹤的人找到。
      身上只有一条薄如蝉翼纱的裙子,因为被打湿,所以贴在身体上。
      她为了维持平衡,晃晃悠悠地改变了一下自己的位置,少女的曲线在水面影影卓卓。
      礼汀突然发现,原来前方有一个小小的按钮,是螺旋桨的开关。
      她扭动了方向,选了一个最小的档,免得发动机轰鸣过于强烈,被绕远路下来找寻的人发现。
      礼汀终于划到了那人落水的位置。
      “江衍鹤——”
      “鸟鸟——”
      女生伫立在小船上,对着汹涌的浪潮,一声声呼喊他的名字。
      不知道叫了多少声,逐渐有点歇斯底里。
      那个人为什么不给她一点点回应呢。
      她眼睛湿漉漉地,坐在花瓣中间,小船在深蓝到浓黑的海面,晃晃悠悠地,在海浪之间浮动。
      怎么办,我要不要跳下去找他呀。
      其实这条命没有多么紧要。
      但是窒息的感觉太可怕了,比死还可怕。
      因为不可以亲眼见证死亡,却会亲身体验呼吸一点点被夺走,氧气耗尽的痛苦。
      没来由地,礼汀突然想到了在等待江衍鹤这段时间里。
      做外文阅读中,看过哲学家齐泽克的一个著名观点。
      “当我们为某一项事业献身的时候,我们就拥有了超越死亡的神性。”
      就在女生恍惚的那一瞬间。
      远处海面上,有几个头戴探照灯的人前前后后地过来了。
      礼汀赶紧停掉了螺旋桨,她吓得呼吸都快要停滞。
      因为海面上,孤立的一条船太容易被发现了。
      他们头顶上的探照灯,一次又一次地射向礼汀所在的位置。
      在海面上,光束的射程并不远,但是礼汀已经惊慌失措到了极点,却并不是害怕自己被发现。
      而是担心江衍鹤刚才坠落的地方被那些人找到,小船的位置就像巨幅地图上插的标记。
      显眼又引人注目。
      是不是,我又做错事了。
      礼汀想,如果我没有驾着船来找他的话。
      是不是这个地标就不会被人发现了。
      海滩上的人似乎嫌头顶探照灯的光亮不够。
      但是事发突然,没有潜水设备,没办法贸然下海。
      估摸了一下具体的位置,把车灯开得雪亮,直直地往礼汀所在的方向射过来。
      她甚至能听见,他们呼喊着说话的声音:“快看,海面上那是什么,是不是有条船啊!”
      就在那千钧一发的一瞬间。
      “轰隆——”
      小船突然被外力倾覆,她坠落在水中。
      上一次落水,是在江家的巨大人工湖,下着暴雨,脚踩到了湿软的青苔,但江衍鹤把她拉起来,狠狠揽入怀中。
      没入海水的时候,再也听不到沙滩边的说话声。
      一切的感官,都被苦涩又咸腥的海水夺走。
      她挣扎着不让自己下坠,水压疯狂地挤压着身体,往鼻子和嘴巴里灌进去。
      混乱冰凉,浑身毫无着力点。
      礼汀甚至能看到天上的孤月,在一点点地飘动,时而离自己很近,时而离自己很远。
      白色的光线照射在眼前的浅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