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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大景巡夜人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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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第417章
      尽量的少吃少喝,少给嫂子添麻烦。
      可是怎样的忍耐都有极限,在听说自己现在遭的罪只是开头时。
      原本以为自己可以忍的徐家阿玉,终是崩溃。
      像是一条瘸腿的幼犬,夜间从床上跌跌撞撞的翻下来。
      两只小手撑着地面,爬到妆奁前。
      借着透过窗棂的月光,她一剪子一剪子,将针线密密缝起的裹脚布绞开。
      一点点松开的过程,依旧是撕心裂肺的疼。
      待彻底解开最后两圈,恶臭的味道在房中弥漫开来。
      借着月光,看清自己完全变形,好似烂肉坨子的脚,徐玉再也按捺不住,在深夜嚎啕大哭。
      别哭别哭
      被困在她身体里的宫战心中焦急。
      他记忆莫名模糊,但本能还在。
      他知道,这个小姑娘深夜的一次奋起叛逆,会带来多大的灾难。
      但宫战阻拦没有任何效果。
      女孩深夜的嚎哭,将同床的侄女徐芸惊醒。
      面颊瘦得凹下去的徐芸,适应了一下光线,撑着起来便看见徐玉坐在地上。
      月光流淌在徐玉满是脓水的脚上。
      徐芸楞了楞,年岁虽小,她却很聪明。
      顿时拔高了音量叫到:“爹、娘,爷爷,小姑姑私放脚啦!”
      徐芸这样的孩子,有着超出年龄的狡狯。
      她不一定懂很多大道理,却很懂怎么样最大程度伤害人。
      同样裹脚,可她天生大脚板。
      便是比小姑姑徐玉更努力,得到了更多更好的照顾,这红鞋套里的脚,形状还是不如徐玉漂亮。
      谁说孩子就不会嫉妒?
      扬声喊出时,徐芸面上带着止不住的笑意。
      尖厉的喊声打破徐家的宁静。
      很快引来了大人。
      赶来屋中,借着灯看地上的徐玉,众人哪有不明白的。
      徐家当家的老爷子肩头披着衣衫,上前一步,蒲扇般的大掌带着风声扇出。
      “不长进的东西!”
      宫战眼看着那巴掌扇来,却动弹不得的受了。
      心中也难免的生出绝望。
      一时间耳中嗡嗡作响,嘴里满是咸腥味。
      两管殷红鼻血涌出。
      宫战天旋地转,随着小姑娘徐玉晕倒过去。
      再从床上醒来,徐玉已经被搬到了脏乱的柴房。
      令人绝望的是,她的脚已经重新被裹脚布裹上。
      又紧紧的包成了小粽子形。
      这一次包得更紧,缠得更严。
      接口处密密匝匝缝了千针。
      “到底是太娇惯着她。”
      徐家老爷子坐在堂上对儿媳说道。
      “你莫太惯她,就该叫她吃吃苦,才会知道惜福。”
      就像牲口棚的牲口,得常年抽打,才知道低头。
      从那以后,徐玉的好待遇便被亲爹爹收回了。
      她像是丫鬟一样,反倒得瘸着腿来伺候床上的侄女。
      只有这样才能不挨打,才能换得衣食。
      当然,裹脚还是要裹的。
      又熬过了试紧的两月,女孩们绣鞋中的小脚才刚刚成形,距离三寸金莲差了老远。
      仍需裹尖、裹瘦、裹弯三个环节。
      裹尖就是裹脚趾,将四个蜷曲的脚趾向着内侧勒,由脚底心向下,朝着脚后跟挪。
      让脚指头有序的挨在一块,以免裹好后脚趾挤在一起,脚尖太粗。
      徐玉换上小小的木头底尖尖鞋。
      每日给床上的侄女端茶送水,步步都是磋磨。
      她嫂子有时心软,有心关照,却都被徐玉的父兄阻拦呵斥。
      “玉不琢不成器,便该让她收收性子。”
      有了大人的态度,连带着床上的徐芸,都变得理所当然起来。
      对啊,她们都是为了不成器的小姑姑好。
      又是三月过去,夏婶来了一次。
      开始给两个女孩裹瘦。
      裹瘦就是裹脚头,把小趾骨向下向内推蜷至脚心,用力的凹下去,再用裹布勒紧。
      裹到第三、四、五个脚趾紧挨着脚掌心,才算完满。
      其中过程,好似快又好似慢。
      宫战糊里糊涂,已经忘了自己困在这小小的身体里多少时日。
      最终,在过年前终于到了最后阶段——裹弯。
      裹弯又叫裹脚面。
      要在脚底掌心裹出一道凹陷,凹陷越深,脚掌弯折的程度越厉害。
      裹到脚背折成两段,前脚掌靠着后脚跟。
      中间一条深深的肉缝,脚背拢成高高的坡,整体呈蹄状。
      夏婶在徐玉的裹脚布上,缝下最后一针。
      或许是看她瘦成了一把柴,夏婶动了点恻隐之心。
      在回报时,对徐家老爷子道:“您家阿玉,底子好,只要坚持过了这最后阶段,最后一定漂亮得很。”
      听了这话,徐家老爷子面上的沟壑才舒展了些。
      在年节时特别允许徐玉搬回了原来的房间。
      这时,距离徐玉裹脚已过了将近一年零两个月。
      她已经是快来癸水的半大女孩了。
      搬离了藏着耗子的柴房,回到房间。
      夜间徐玉摇摇晃晃去端水洗脚。
      一圈一圈地解开裹脚布,撕下与伤口粘连的最里层,看着一片溃烂血肉模糊的脚。
      大颗大颗眼泪砸进了洗脚盆的水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