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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大景巡夜人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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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第879章
      夜中听来,便是陌生人都要生出一身鸡皮疙瘩。
      传入云栖的耳中,父亲熟悉的声音,却叫她更加畏惧。
      她与云主事同看井中时,瞧见的是她爹要将她推下去。
      他爹的声音道:“赵千户说,以女镇井可保我云家前程富贵。”
      相比起迅速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的云主事。
      云栖却是对这幻象深信不疑。
      她想着,就是因为这样,她爹爹才会将兄姐弟妹全送到外祖家,遣散小厮仆妇,只留她一个!
      她爹要杀了她!
      内心猜忌阴暗被放大时,求生本能让云栖在黑暗中奔跑。
      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,她跌跌撞撞,摔倒又爬起来。
      身上滚了一身凉沁沁的雪泥。
      钗环坠地,发丝凌乱。
      幸好这里是她熟悉的家,走过千百回的路早已熟悉得刻进骨头。
      一通跑竟跑回了自己的屋子。
      屋子门没关。
      一进屋,云栖立刻反身将门关紧插上。
      不能让那些人进来,她要保护自己。
      排除心性,作为一个闺中小姐,云栖的反应已经算是不错。
      她在黑暗中摩摸索着,拉来桌子,将门堵住。
      平常提点重物都娇滴滴叫手酸的人,今日将桌子拉来半点力也没费。
      刚堵上门,云栖便听见黑暗中,有脚步声传来。
      “跑得比兔子还快!”一个男人的声音抱怨道。
      这句话,让云栖汗毛倒竖。
      她双手环胸,从未这般怕过。
      “喂!云小姐,别跑了!”
      顿了顿,那声音道:“事大,你很危险,要死了啊!”
      又一个声音搭话道:“魏世,你可闭嘴吧,这不越喊越跑?”
      先前那人说“我这不是好心吗?”
      随着外头的喊声,脚步越发靠近。
      云栖在黑暗中左顾右盼。
      听那脚步声停在门前,有人推了一下门。
      她头发一炸。
      忽想到自己的绣床。
      云栖垫脚摸索过去,不顾床下蛛网,从脚踏和床的缝隙中翻了进去。
      旧时大户小姐的拔步床,既宽又大。
      几乎是一间小厢房。
      床底空间宽裕,只是有些灰尘的味道。
      云栖捂住痒痒的鼻子,虫一样蠕动到最里边,捂住口鼻再不敢出声。
      门前那人推了一下门,没推开。
      在门前捣鼓了一下,云栖听得门闩被什么拨弄开,掉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。
      她心也一突。
      幸而还有桌子挡门,拨开门闩后,外门的人推门被桌子顶住。
      那人嘿了一声道:“还他娘的顶门?”
      说完这话,外边再无声响。
      他们走了?还是想办法破门?
      云栖精神高度紧张,不由更往床底缩。
      她后背贴到了一个冰凉的东西。
      本以为是墙壁。
      不料,一样东西从后探来。
      缓缓搭上了云栖的腰。
      苍白的手臂似蛇缠了上来。
      云栖耳边随之传出一阵幽怨的曲调。
      凉凉的气,呵在云栖的耳后皮肤。
      寒栗爬遍全身。
      云栖啊的惨叫,四肢并用朝床外爬。
      门外的人听见声响,喊道:“云家小姐?”
      云栖哪有闲工夫应,费力朝床外爬。
      抱住她腰的那只手,力道不小地勒着她。
      求生之下,讲究仪态的小姐连蹬带踹。
      她一把推开脚踏,半个身子爬出了床底。
      双手四处抓,想找到一个借力点。
      与此同时,门窗处传来劈砍之声。
      却是门外之人,正在砍绢帛糊的窗户。
      绿油油的光,透过砍烂的缝隙照入。
      添加了犀角粉的蜡烛,发绿。
      相比起其他蜡烛,并不算亮,却是这黑暗中的唯一光源。
      光照进来的瞬间,云栖只觉得自己腰上的手一松。
      她来不及思考是怎么回事,奋力前爬。
      绿色犀照蜡烛光下,却见一双脚。
      黑蓝缎子的下摆,在黑布鞋上两寸晃荡。
      云栖整个僵住。
      她缓缓抬头,由爬姿,换为坐姿。
      眼前立着的‘人’一动不动。
      长发覆面,身上穿着青黑色的寿字宽袍。
      双手行礼一般拱起,以长长的水袖遮住脸。
      水袖间有一条半指宽的缝隙。
      弓着腰,一只只有眼白的眼睛,在乱发和水袖的缝隙间窥视着云栖。
      绿油油的犀照烛光下,眼白上密布的血丝,格外清晰。
      ‘他教我收余恨,免娇嗔,且自新,改性情。”
      “休恋逝水,苦海回身,早悟兰因。’
      唱戏声飘飘忽忽,断断续续,夹杂着像是卡带一般的沙沙声。
      一边唱着,这‘人’压低腰身。
      凑近云栖同时,挡脸的水袖缓缓挪开。
      腥臭的味道扑面而来。
      云栖一点也不想瞧见这‘人’水袖下的模样。
      但她像是中了木呆药,根本动不了。
      更移不开视线——一双惨白的手从云栖脑后探来。
      死死掰开云栖的眼皮。
      冰凉凉的东西贴在脑后,让她闭不了眼。
      连晕倒过去都是奢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