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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明月在窗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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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第135章
      黑色的药丸随着张开的口舌滑进女子咽喉。
      那药丸吞入之后毫无异常。
      差点让林清樾在入学之后的繁忙中,忘了这事。
      九死一生。
      林清樾吐出一口气,本来她是不会赌的。
      但好像,今日有神庇佑。
      林清樾阖眼,当自己如同往日运功一般,放弃依赖五感,只把注意力专注到体内的气血变化之中……
      一次不行,就两次。
      林清樾一遍遍地将气血调动,直到她感觉自己像是突破了什么屏障,一层热意忽地从丹田涌向喉口。
      “咳——”
      又急又烫的鲜血猛地林清樾口中喷出。而于那一瞬间,好像经络被重新激活,深重的刺痛从五脏六腑漫了上来,像是惩罚她的逆行倒施。
      比起病症会剥夺的痛觉,被强硬激起的药性像是在凌迟着林清樾,每一分不肯停下的运功,都在延续着刑罚的时长。
      但痛,比麻木要好。
      几次觉得要痛到昏厥的林清樾,想起这一路来一直陪在身边的人,要咬牙从昏厥中找回意识继续运功。
      反复几次,直到她的眼前渐渐恢复了色彩,耳边又能听到熟悉的呼吸。
      从血污中抬起脸的林清樾,望着离她近在咫尺,把她从上到下牢牢锁在怀中的少年面容,她沾血的唇带出一抹虚弱的笑。
      九死一生。
      还是叫她赌赢了。
      ……
      噼啪燃烧的火声,在寂静之下,尤为明显。
      梁映闻声醒来时,恍然以为自己还没有从那场大火逃出。眼睛还未能完全视物,手已经试着往胸口按去。
      空空如也。
      没有一点属于她的温度。
      心中一慌。
      梁映来不及在意四肢的僵硬无力,挣扎着想要动身时,却突然发现自己的右肩比往常都要沉重。
      他侧首看去。
      那是沾着烟灰,却依旧能看出原本清隽温雅的一双眉眼,此刻就像一只倦飞的鸟儿,毫无戒备地停在了他的肩头,沉沉睡去。
      平和的呼吸起伏没来由地看
      得人心中一软。
      于是那样的沉重,成了一种赏赐。梁映心中最初的那抹惊慌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被抚平,那一场似永无止境的大火也忽地成了隔世的记忆。
      他昏迷之前还担心无知无觉的她,突然没了他的回应会不会害怕。
      现下看来,又被她救了一次。
      还真是,一点都不让人多担心。
      他尽数卸下气力,借着篝火的融融暖光,怎么都看不够一样,数过身边人的每一根发丝,每一寸绒毛。
      脸颊上被熏黑的狼狈,可爱。
      不再被发髻归束的凌乱发丝,可爱。
      就连抓着他发辫的手指也……
      发辫?
      梁映细看了看,这发辫之中有他被林中的大火燎得焦黄卷曲的发,也有尚且完整的长发。
      现下全部被人巧妙地编进了两条辫子之中,一直垂到他的胸口,发尾的末端用的是五色彩绳捆起。
      这样的长辫,男子鲜少有扎。
      但梁映碰巧刚知道。
      这样的辫子,叫长生辫。
      捆起辫子的那两根彩绳,叫长命缕。
      扎着这样的长辫,用这样的彩绳,都是父母一颗拳拳爱子之心,让自己孩子消灾解难,长命百岁的。
      他早就过了被父母担心的年纪。
      从小也因为身体硬朗,不知疼痛,像个怪物,从未有人希冀过他的长命。
      包括他自己。
      身世不明地浑浑噩噩这些年,遇上阿清,他才领悟了些许活下去的意义。
      至少,他的命对于阿婆来说是有意义的。
      他活着,因为阿婆还活着。
      可离别来得太突然。
      梁映仓促地让自己追逐着阿婆留下的痕迹,却并不敢想道路的尽头,等待他的还会是那个倾力疼爱他的阿婆么。
      如果阿婆不在了。
      他又该如何。
      但现在,他好像有了答案。
      梁映怔忪地把眸光调回女子宁和的睡颜之上。
      他动了动左手,尽管无力,缓缓上攀到女子的指尖之下两根长辫上。他摸到了长辫规律的崎岖起伏,像是净业寺前承载了太多的石阶。
      他的手指缓缓下落,一直来到了发尾。从女子拽紧的指尖,又摸到了那一圈圈被人缠死,深怕松落的彩绳。
      真的缠得很紧。
      好像决不允许她的祈念有任何闪失。
      明明是一个不信神的人。
      梁映呼吸渐渐发沉,胸腔处不受控地热胀酸涩,像是被什么迅速充盈着。
      而这源头,却不在他体内。
      是不知不觉,他的一颗心跳到了林樾的身上。梁映喉结动了动,放在彩绳的手不自主地上移了几寸到了女子肩头。
      他的身体比他的心更快地记起,把她嵌进怀中的安稳充实之感。
      于是,这一刻的欲|望更迫切,好像只有抵死的拥抱、嵌入,他才能完整。
      可对上女子无知无觉的眉眼,梁映指尖却克制地在最后一厘处停驻。
      她或许并不抱有和他一样的情感。
      或许,只是平等地怜惜她眼前的众生。